他曾是黃河灘上的貧窮少年，渴望讀書，卻只能從小戲班和說書藝人處接受最早的文化啟蒙。而今，他的藏書早已不是一間書房能夠盛放，他的作品已成系列結(jié)集出版，他的家庭被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評為全國“書香之家”。他是河南省濮陽市審計局副局長林松——

書香傳家處世長

“你的采訪提綱勾起了我過去很多美好回憶。買書，藏書，寫書，其中有好多細節(jié)，自己想著想著都潸然淚下。”

濮陽，一個至今沒有自己的火車站和飛機場的地方，位于河南省東北部，黃河下游?！对娊?jīng)》中的衛(wèi)風，指的就是濮陽地區(qū)的民歌。“投我以木瓜，報之以瓊琚。匪報也，永以為好也！”是有名的關(guān)于愛情的描寫。出生于1964年的林松，愛書、寫書、出書，除了自身的熱忱，亦有賴于妻子不變的支持。

如今家中書櫥中珍藏著的一套《史記》，得之不易，林松至今難以忘懷。據(jù)林松說，年輕的時候，每到周末，他都帶家人到書店逛一逛，對這套《史記》愛不釋手，可每每翻閱，終又只能放下。往返幾次之后，妻子給買了回來，林松感念不已。

買套書何至于這般猶豫？如今的年輕人恐怕很難理解。但在上世紀80年代，普通人的工資都不高，那時林松小兩口剛剛添了新生兒，又趕上黃河灘發(fā)大水，父母靠吃國家救濟生活。一家老小生活都吃緊，還怎么買書呢？

但就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下，林松的妻子卻有著自己的打算。她說：“衣櫥可以緩買，書櫥必須先購置。”除了這套《史記》，像《辭?！贰吨袊膶W史》《列寧選集》這樣的“大部頭”，都是林松在書店來來回回翻過幾遍，妻子給買回家的。

“你的采訪提綱勾起了我過去很多美好回憶。買書，藏書，寫書，其中有好多細節(jié)，自己想著想著都潸然淚下。”林松說。后來生活條件好些了，林松有了自己出書的想法，可出版社要求按定價自購200冊，那就是2000多元錢，他又猶豫了。但妻子卻說，“各自少穿幾套衣服省下幾千元就夠了”。待第二本書籌備出版時，妻子又拿出了準備購置電腦的錢，“只要你寫，咱就出”，妻子的一句話，讓林松如同吃了顆定心丸。

如今，林松剛剛整理編輯好的詩集《理想的天空》、散文集《墻角月季》已被列入了濮陽市詩詞出版計劃。這下，不用再自己花錢出書了，這將是林松出版的第五和第六本書。

“他們都說忙，實際都沒有我忙。但是我每年都有些作品，只說說笑笑打打鬧鬧，時間就白白過去了。”

1982年，林松從師范畢業(yè)。那時候，行政機關(guān)缺少干部，就在大中專畢業(yè)生中“定向培養(yǎng)”，從學生干部中選拔優(yōu)秀者直接到鄉(xiāng)鎮(zhèn)一線。林松就是當時被選拔上的，畢業(yè)后直接到河南省臺前縣吳壩公社報道。

轉(zhuǎn)眼30多年過去，林松已在不同的工作單位、不同的工作崗位幾經(jīng)輾轉(zhuǎn)，又度過了在市審計局工作的第10年。此間種種經(jīng)歷，不僅讓這位從黃河灘走出的少年進步成長，也構(gòu)成了他日常寫作的背景與素材。

林松當初雖以理科生身份考入師范，走出校門時卻是個不折不扣的“文藝青年”，在大量閱讀的同時嘗試創(chuàng)作。

“我的文章寫得很樸素，雖然一開始還想要寫大部頭，像巴爾扎克的《人間喜劇》、左拉的《盧貢·馬卡爾家族》那樣。”但在參加工作后，林松在詩歌和散文的創(chuàng)作上有所收獲。他坦言，“我本來就不是學文學的，寫長篇確有困難，真要走那個路，就得去搞專業(yè)了；尤其是業(yè)務(wù)繁忙，當以本職工作為先，還是要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工作中去。”

話雖這么說，在他身邊工作的同志們卻一再驚嘆，甭管工作多累多忙，林松總能擠出時間寫他的詩歌、散文。而當年的“大部頭”情結(jié)也正是在這樣的筆耕不輟中，以“系列”的形式得到補償。這份身體力行對周圍年輕人也有激勵和引導。“他們都說忙，實際都沒有我忙，但是我每年都有些作品。如果只說說笑笑打打鬧鬧，時間就白白過去了。”林松說。

回首少年時代，林松感慨，農(nóng)村文化生活貧乏，家里也沒有什么書可供閱讀。第一次產(chǎn)生動筆創(chuàng)作的欲望，還是從老電影《半夜雞叫》開始的。這部影片改編自高玉寶的同名小說，而高玉寶是當年有名的“文盲作家”，寫小說甚至是用符號、圖畫記錄的。一個文盲能都寫這么好？！林松備感驚奇，同時也萌生了一個很樸素的想法，那就是多讀、多寫。

“如果同志們有什么榮譽了，我要帶頭宣傳，如果是我自己呢，我不想宣傳。”

林松說，“如果同志們有什么榮譽了，我要帶頭宣傳；如果是我自己呢，我不想宣傳。”因為這樣的想法，以至于從市級、省級“書香家庭”,再到國家級“書香之家”的評選中，上報資料時，林松一律隱去單位、職務(wù)名稱，按照哪個街道、哪個社區(qū)、哪個家庭來上報。

到了這個年紀，對榮譽已經(jīng)看淡，閱讀也純粹是個人愛好，當中并無名利可圖；但唯獨“書香家庭”“書香之家”這樣的稱號，對于林松而言，別具寓意。他坦言，在報材料時隱去領(lǐng)導干部的身份有兩層目的：一個是怕評委覺得，領(lǐng)導干部有幾個讀書的？怕人家一開始就反對你，認為是通過什么不正當渠道“走后門”報上來的；再一個也是擔心群眾有類似心理，誤以為領(lǐng)導干部不過是喝茶看報，怕人家不相信、不服氣。

林松的家庭從爺爺往上，祖祖輩輩都是文盲。就在濮陽市文明委授予林松的家庭“書香家庭”稱號后不久，2015年6月，林松抱上了孫子。對比自己的家庭出身，他為新生兒優(yōu)渥的成長環(huán)境而感慨，笑著說道：“這樣一來，孫子長大后，就可以說他出生在一個書香之家。”是閱讀，改變了整個家族的命運。

“現(xiàn)在生活好了，想買什么書就能買，根本不影響生活質(zhì)量。”但作為家庭的一員，同時也是這個“書香之家”的靈魂人物，林松依舊秉持著好學而勤儉的傳統(tǒng)，并參考歷史上著名的林氏家訓家規(guī)，給自己家立下了規(guī)矩：

敬老尊師，崇尚孝道不忘本；

正直誠信，修養(yǎng)品德齊家政；

勤奮節(jié)儉，尊老愛幼睦親鄰；

博愛自然，濟困扶弱促和諧；

守法敬業(yè)，善惡慎微連家國；

讀書明禮，書香傳家處世長。

讀書，作為家訓的壓軸重點提出來，寄托了林松對后人的無盡期許。讀書、明禮將不僅僅是林松一個人的愛好，同時也是全家人生活的基調(diào)、秉持的傳統(tǒng)。

“每個人就好比一把卷尺，長度靠自己平常的學習積累，學習得多，卷尺就長。”

林松給自己的閱讀經(jīng)歷總結(jié)了三個階段。

第一個階段，30歲之前，目的性很強，工作需要知識，每個崗位都需要新的技能。除了像他人的經(jīng)驗學習，還要從書本中學習。廢寢忘食的時候很多。相當于吃飯喝水，如饑似渴。

第二個階段，30-40歲，所學的知識已能基本滿足工作需要。但社會上的一些不良風氣往往讓人困惑迷茫，需要從書本中找答案。那時候，林松大量閱讀毛澤東選集，并將其作為自己為人處世的依據(jù)。這個閱讀階段，就好像人鬧了小災小病，需要吃藥打針一樣。

第三個階段，40歲以后。所謂四十不惑，五十知天命。讀書就如健身、喝茶、聽音樂會一樣，成為修身養(yǎng)性的一部分。沒有人強迫你每年每月必須讀多少書，但仍舊手不釋卷。

古人說開卷有益，但對閱讀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潤澤生活、利益工作，林松卻有著一顆平常心。他有一套“卷尺理論”，認為每個人就好比一把卷尺，長度靠自己平常的學習積累，學習得多，卷尺就長。

有時候，工作需要你有10米的長度，才能勝任。這時候，如果你有20米的才華，就能游刃有余地把工作做好；假使你僅僅有5米的才華，就會產(chǎn)生知識和能力的恐慌，就要再學習；但在學習積累的過程中，萬不可認為你有多長的卷尺，就一定要去量多長的東西。也有可能你積累到100米，但終生只用到1米。這時候也不要認為自己是大材小用，懷才不遇。事實上，不要說1米，哪怕只用到半米，只要量得比別人精準，毫厘不差，就能脫穎而出。（本報記者 梁爽）

氣質(zhì)藏于書

常言道：“三代培養(yǎng)不出一個貴族。”不得不承認，出身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們的發(fā)展。

對于出身寒門的人來說，有一條路是通往更高層次最低的門檻。這條路，無論貧富貴賤，公平地擺在你面前，那就是——讀書。

這次采訪的對象，就是一位從窮鄉(xiāng)僻壤的小村子中走出的讀書人，“我是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(nóng)民家庭，等到了我孫子的那輩，他就可以自豪地說，我是出自書香世家了。”這是在采訪中觸動我最深的一句話。沒錯，讀書確實改變了他的命運，讀書讓他走出了那個貧窮的小村子，實現(xiàn)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負。多讀書，自然胸中有了丘壑，開闊了眼界，沉淀了思想，讓靈魂充滿了香氣。

曾國藩曾說：“人之氣質(zhì)，由于天生，本難改變，惟讀書則可以變其氣質(zhì)。”

與林松的談話中，我能感受到他的那份涵養(yǎng)與氣質(zhì)。書讀得多了，自然會融于你的骨子里。許多時候，我們可能以為自己看過的那些書都成了過眼煙云，其實它們早已默默地存在于你的思想和談吐中，當然也會顯露在你的生活和文字中。

林松在他的書中說：“墨香可以把你帶到別處，徜徉在名山大川之間，以流云和飛瀑為友，以清風和花草做伴，在廣闊的大自然里陶冶性情；讀書還可以引領(lǐng)你在歷史的長河里邁步，與先賢名士對飲交流，重溫他們的品德和操守。然后拿起筆來，記下自己澎湃的心潮。”

一張木桌，一杯茶，一本書。雖如此簡單，卻還有比這更愜意的嗎？（本報記者 章程）

有感于“公議休嗜魚”

本文選自林松所著的《鄉(xiāng)下人情結(jié)》一書，用作者自己的話說，就是“作為一個自稱地道的鄉(xiāng)下人，能夠握起筆桿子在忙忙碌碌的工作、浮浮躁躁的生活余暇寫一寫咱自己的‘情結(jié)’”。文章寫于上世紀90年代初期，雖短小，但引經(jīng)據(jù)典，針砭時弊，一針見血。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，同樣具警世意義。

——編者

《淮南子·道應(yīng)訓》載：“公議休相魯而嗜魚。一國獻魚，公議子弗受。其弟子諫曰：‘夫子嗜魚，弗受何也？’答曰：‘夫唯嗜魚，故弗受。夫受魚而免于相，則能長自給魚。’”

公議休當了魯國的相國并且又十分喜歡吃魚，舉國上下誰還不先送為快，以謀個一官半職?？?ldquo;公議子弗受。”他是怕接受這么點小賄而“免于相”，相國當不成了還要以受賄罪論處，“雖嗜魚，不能自給魚”。不接受送的魚，就不會被免職，那么他就可以“長自給魚”，堂堂相國，“自給魚”還是綽綽有余的吧。公議休可算得上既聰明又廉潔了。

而今不是有身居顯要因貪人錢財而被免職甚至鋃鐺入獄的嗎？為什么行賄受賄之風屢殺不止，“兩院”通告而不能根除賄賂？道理非常簡單。一曰“受魚”者不能廉潔自律，不怕“免于相”；二曰“受魚”者雖長期不懈地“受魚”而未“免于相”。后者乃根本也。“受魚”而不“免相”，何樂而不為？逢年過節(jié)，君不見大兜小網(wǎng)、大車小輛的“送魚”者？若“為相”者怕“受魚而免于相”，且一旦受人之魚即“免于相”，嗜魚、嗜酒、嗜金……者皆弗受，黨風和社會風氣肯定會大大改善的。不信嗎？請諸“相國”試試看。（ 林松 1993.4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