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心里，都有一個一直思念的人。時間有多長，思念就有多久。

由于疫情，今年我們沒有辦法去九峰山給父親掃墓。

今年是父親離開的第15年。一直以來，想寫一點紀念父親的文字，哪怕是只言片語，卻因各種忙碌總是未能寫上一個字。轉眼又是清明節(jié)，我想寫一點文字，寄托對父親的思念。

父親生于1931年7月，籍貫安徽合肥市。1951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，在海軍聯(lián)合學校、第二海軍學校學習，而后在海軍工程學院（今海軍工程大學）燃氣輪機室任主任，一直到退休。

父親是一個活得特別單純的人，一輩子在軍隊，一輩子教書育人，把自己的一輩子奉獻給了海軍事業(yè)。父親教過的學生很多很多，一撥一撥的，都喜歡來家里，和父親一起各抒己見，無拘無束，也有的時不時來家里蹭個飯。80年代初期，家里買了電視，在當時可是稀罕玩意，只要是好看的電視劇、女排比賽什么，家里就坐滿了人，父親都是真心歡迎，茶水招待。那時，海工大首招了少年班，都是些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，父親說他們年少離家，一到節(jié)氣哪有不想家的，他就當上了他們的臨時家長。海工大原郭校長也曾是父親的學生，父親的葬禮上，他代表海工大致悼詞，我依稀記得有這么幾句話：對工作勤勤懇懇，以誠待人；謙虛謹慎，榮譽永遠讓他人，責任留給自己！對父親的一生做出了高度的評價。

父親一輩子都秉持著軍人的嚴謹作風，而且非常講究。被子疊得永遠橫平豎直，衣服永遠整整齊齊，皮鞋永遠干干凈凈。其實，談到講究，我不得不說說父親一些習慣，比如洗菜，他是一片一片洗，洗一盆菜至少得要半個小時，速度之慢，不曉得被母親嚼過幾多回。洗手也是手指一根根洗，倒是非常符合如今疫情防控的衛(wèi)生要求。

父親長得非常英俊，濃眉大眼，尤其是鼻梁特別高挺，用現(xiàn)在的話形容就是“小鮮肉”。年輕時候去上海出差，有人竟以為他是電影演員，還找他合影、簽字。父親走后，我和姐姐整理他的照片，有戴著戰(zhàn)士帽的，戴著軍官帽的，穿軍裝的，穿西裝的，都是精神氣十足，特別是眼睛，非常有神、帥氣！

父親有著江南男人特有的細致和好脾氣，孝敬長輩，愛護下一代。70年代的時候，父親每個月給外婆寄15元錢，要知道，那個時候一家人的生活費也就是10元左右。姑媽去世早，留下四個孩子，父親從思想上、生活上都傾力相助。堂哥上大學的所有費用都是父親一手包攬，還經(jīng)常接濟、照顧堂姐一家人，每逢寒暑假，他們的孩子常常是在武漢度過的。

從小到大，父親從未對我吼罵，最多是我考試沒考好，他會皺著眉頭，然后說，看看，這么粗心，下次好好復習、仔細點之類的話。

我工作的第一個月工資，給父親買了兩瓶西鳳酒，結果騎自行車回來，不小心摔碎了一瓶，一進家門就委屈地哭了起來，父親卻樂呵呵地說，“碎碎”平安，好！

我第一次學自行車，在海工的操場上，我歪歪扭扭地騎著，父親就跟在后面一圈圈跑，氣喘吁吁，喊著：別怕摔，加油！90年代中期，姐夫轉業(yè)到地方，姐姐也過去和姐夫一起在外面打拼，剛開始很艱辛，他們的孩子一直放在父母這里，父親則每天風里來雨里去的接送，晚上回來，還要給孩子報聽寫，算算術，母親有時會嘮叨兩句，卻從沒見過父親因此不耐煩。想想自己經(jīng)常因為工作的壓力或不順心，訓斥孩子或是不耐煩對待家人，真是不好。

父親退休后，一直在干休所負責宣傳和文體工作，一分錢的工資沒有，卻整天樂呵呵。每組織一次活動，他就在家里琢磨細節(jié)、制定方案，有的老同志沒選上，打電話找父親鬧情緒，他還得親自上門做思想工作，有時候回家累得靠著就睡著了。每次回家，母親一和我說起這些事情，我都急得跟父親說，不要干了，好好休息不行嗎？他說，你不懂的，丫頭！因為不會電腦，父親每修改一次方案，就讓我?guī)椭蜃?，來不及的話只好自己一遍遍地抄。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，他組織干休所的文體活動，多次在各干休所比賽中獲得好的名次，為干休所掙得了不少的榮譽。每次活動如果有個嘉獎，比如出去旅游什么的，他總是推脫讓給了別人；如果有個獎金什么的，他都建議分給大家，自己一點都不要。

父親就是這么一個平凡的人。一輩子平平淡淡，一輩子不麻煩別人，也從不記恨別人?，F(xiàn)在想來，那興許就是父親的一個寄托，因為給大家?guī)砜鞓罚约阂簿涂鞓罚?/p>

2005年3月24日，父親離開了我們。

父親的離開很突然，突然到?jīng)]有跟母親說上一句話，沒有給我和姐姐留下一句話。一直以來父親的身體都不錯，總是面色紅潤，身板挺直，高血壓、心臟這些老人的毛病都跟他無緣，也很少吃藥。也許，就是這種疏忽，就是造成了他的突然離開。就是這種疏忽，讓我一輩子都帶著內(nèi)疚和遺憾。

親愛的父親，您知道嗎，轉眼間陰陽相隔，您再也不能聽我說話，我再也不能看到您慈祥的臉，再也不能和您撒嬌。我和姐姐還沒為您多做些什么，您就匆匆離我們而去。您一直擔心我開車，怕不安全；一直操心我和姐姐的生活，您還有那么多的事情沒有做完，那么多的心愿未了，想和母親去歐洲旅游、去芝加哥看飛揚戴學士帽、親眼見雪鷗考取大學、工作……每每想到此，我就淚流滿面，不能自已！

您走后，每次回海工大，校園里總有許多叔叔、阿姨親切地和我打招呼。每年清明，總會有人去您的墓前，放一把菊花，點一炷清香！我知道，那是您一輩子正直為人換來的！

十五年了，我已經(jīng)慢慢接受您的離開。父親，您呆在另一個世界里，應該是安詳、快樂、幸福的吧？！

小的時候，常聽老人們說，人走了就會化作天上的一顆星星，每當夜幕降臨，他們都會在天上一閃一閃地看著我們，每一次的閃亮都是在為我們祈禱和祝福。

已是人間四月天。武漢疫情防控已經(jīng)進入到?jīng)Q戰(zhàn)決勝的關鍵時刻，從2月2日至今，整整60天，我和戰(zhàn)友們?yōu)榱艘咔楸Ｐl(wèi)戰(zhàn)，像您希望的那樣，一直堅守在崗位上，駐守在社區(qū)第一線，在日常平凡事中，默默付出。我相信，堅持就一定會勝利，春來疫去，愿山河無恙，世間皆安。（孔小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