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常想念母親,不知道為什么。 時常想念母親,不知道如何去表達。 前段時間到外地去工作,來回途中都有幸乘坐飛機。在萬米高空,藍天如翠,白云似錦,我的腦海里卻一直不由自主地浮現(xiàn)著她老人家的身影:滿臉的皺紋、干瘦的身體以及那副駝背的身軀。 母親今年六十八了,虛歲?;蛟S因為世代是農(nóng)民的緣故,母親一直用虛歲,我們這些孩子也是。記得那年回家過節(jié),母親對人說我四十多了。我驀地一驚:自己還是孩子,難道也已跨入不惑之年?而屈指一算,的確已經(jīng)步入中年。 原先工作之余,生活之閑,愿意到河邊走走,看綠色滿眼,看鮮花映面,看水波含情,看魚兒戲游,享受大自然那無私的饋贈。而今,看到那些在河邊漫步的老人們談天說地,看護孩孫,盡享天倫之樂,我不禁想起在遠方勞作的母親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陪伴她老人家在如此優(yōu)美的環(huán)境中散一回兒步、說一回兒話、敘一回兒情。 母親在家已經(jīng)不能種地了,但菜園還是要管理。那一兩分菜園,仿佛就是她老人家生活的依托,栽種、澆水、施肥、捉蟲、看護、收獲,一份沉甸甸的希望,一份甜滋滋的喜悅。我每次回家,母親總想讓我捎點兒菜回來吃,但我在家已經(jīng)吃得很上心了,我想象不出母親那滿臉的汗水、滿腳的泥巴,我想象不出她老人家怎樣用蹣跚的腳步,去丈量那段雖然不到二里長的小路。 曾想把母親接到身邊生活一段時間,然而,一想到城里并非是她老人家的樂園,心里深覺悲楚而不安。母親幾十年來身體一直不太好,腰痛、腿痛、頭痛時而有之,爬六層樓恐怕沒人攙扶不行,即使有人在身邊也要歇息三四次吧!與山區(qū)農(nóng)村生活有著天壤之別的城市生活,讓母親望而生畏、望而卻步。那棟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擁有的面積不大的房子,在她老人家看來無異于鳥籠;那寬敞的公路、高聳的樓閣、如潮的人流,在她老人家看來無異于困境。作為孩子,我不忍心看著母親委曲求全,不忍心讓她老人家收攏她那蒼老的翅膀。 于是,逢年過節(jié),如果不能回到母親身邊,我端起的酒杯好似滴入了澀澀的淚水。我在默默地祝福她老人家身體安康,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。元寶樣兒的水餃還是母親教我們包的,那熱熱的蒸氣似乎幻化出母親辛勞的模樣。在這個小家庭里,我是主導;在母親那個大家庭里,我是孩子。記得那年回家,母親在忙著切蘿卜干,我坐在不大的院子里看著那熟悉的一花一木:低矮的小草屋、老黃的小車子、一把鐵锨、一把鋤頭、一把镢頭,還有一口缸、一垛柴草、幾根木頭、幾根竹子。不知為什么,我心是那樣的平靜,母親是那樣的安詳。好似一幅畫兒,靜止了一秒歷史,傳承著無盡的希翼。 生活的煩惱,工作的壓力,讓我時時找不到真正的自己。當我出差在外,于夜晚靜謐之時,望著窗外那閃亮的星星以及那無垠的夜空,抑或傾聽那清脆的雨聲、如織的風聲,我在茫茫地思索著什么。沒有了父親的相伴,我不知道母親這幾十年是怎么熬過來的,我想象不出她老人家是如何艱辛地將我們幾個撫養(yǎng)成人,而最終蒼老了自己、消瘦了身體、奉獻了年華。我們相繼離開母親到遠方工作,她老人家反而更慈祥、更溫暖了,這似乎也在無言地教導我如何更有價值地去努力走好自己的人生。 總忘不了幾十年前的那一天,母親用一毛錢買了五根即將化盡的冰棍,讓我們快去吃、快去嘗;總忘不了十幾年前的那一天,母親勞累地坐在田間地頭上,讓我們帶點兒飯給她吃,我們捎給她的只是兩個地瓜、一塊咸菜、一桶涼水;總忘不了每次探家時,母親做的那可口的飯菜;總忘不了我們返回時,母親那慈愛的叮嚀、那越來越遠的瘦小的身軀模糊了我的眼睛…… 百善孝為先,孝乃福之源。我感知過,我困惑過,我清醒過。我曾想以自己幾十年的閱歷去讀懂母親,曾想以自己力所能及的的孝心去感謝母親,曾想大聲地告訴母親你兒子已經(jīng)長大了。然而我卻沒能做到這些,我做到的只是窺到了她老人家對孝心的釋義:“你在外面遵紀守法,你就盡到孝心了;你在外面努力工作,你就盡到孝心了;你的家庭安全健康、和諧快樂,你就盡到孝心了;你有空兒能回來看看家鄉(xiāng),你就盡到孝心了!” (焦見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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